导 语

中国老年人在积极老龄社会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他们不仅在家庭中无偿养育孙辈，而且对社会服务业产生了结构性影响。这一群体被视为中国最大的非注册志愿服务群体，其贡献虽未直接计入GDP，却具有不可替代的社会和经济价值。文章强调，需要政策上的引导和支持，建立家庭教育培训体系，鼓励社区内多样化的交流组织和活动，以及慈善和社会组织的参与，以促进老年人群体的健康和积极发展。同时，探讨实施积极老龄社会的建设策略，以支持老年人在退休后继续为社会服务，满足社会建设规划的需求，从而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生活性服务业的发展。

一个隐藏的产业绿洲：积极老龄社会的中国存在

——五论生活性服务业的发展战略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在一个发达的沿海城市调查发现：退休以后的老年人，无论身份或者专业与行政级别，竟然有94%以上的人们在程度不同地养育孙辈！这些老年人，几乎全部都是不拿报酬，倒贴经费，不辞劳苦，起早贪黑，决不迟到早退，并且乐此不疲，毫无怨言。老年人开心地自称为“孙管干部”！

如果再看农村，60岁以上的农民更是精于田间与家务劳作，不知道退休为何物。有的城市规定不能与60岁以上的农民工续签劳务合同，农民们大惑不解：我们什么时候退休呢？更为普遍的现象的则是，一旦农民的子女进城打工，照顾孙辈的责任好像是爷爷奶奶们的当然责任！

这种现象，确实还未见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相似。盛行个人主义国家的人们，对此更是不能理解！

中国社会老年人的这种现象，有没有产业与经济的意义？

回答是肯定的。因为，孙辈的养育，在发达国家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需要大量的人员就业和各类专业托育与教育服务机构的支持。在这样的产业体系中，既有社会福利与社会服务体系的保障，还要有各类专业知识的教育培训，也有大量社会工作人员的介入。而在我国，往往都是通过家庭伦理和家庭的责任来承担。全世界很难理解的中国社会的韧性，从中国老年人活动的不同特点可以窥见一斑！

这样的现象有没有理论意义？无可置疑。

首先，对于这样一个由3亿老年人口所组成的老龄社会，肯定是一个“积极老龄社会”！这样一个社会现象的存在，必然有其相当独特的社会伦理与社会规范！这样的社会正义体系，当然有其特有的内在结构。这个社会的价值观，无疑有其十分特别的一面！

如果从生产力构成的角度看，这样一个积极老龄群体，坚持退而不休，自愿付出金钱与体力，自觉承担起各类相当繁重而琐碎的家庭事务，肯定不能用等价交换的理论来解释。这个老龄群体，当然是中国社会最大而又不用注册的志愿服务群体，其实际的功能则是具有最高伦理的社会服务大军。他们所提供的服务与贡献，不可能加入GDP的数量，也不会计算志愿服务的时间奉献，但却是最为自觉而又最为贴心周到的社会服务提供者。

进一步从社会服务理论的角度来看，这一奇特的生活性服务大军，客观上对中国的服务业产生出结构性的影响。这个以家庭为单位的服务群体，客观上形成了以家为本位的服务单元。为什么中国99%以上的老年人都在家庭养老？这既表明以家庭和城乡社区纽带的牢固性，也说明中国的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的基础在家庭。养老机构的功能定位，主要是面向特别需求的老年人以及支持社区和家庭养老的枢纽与平台。这样的养老机构，既与国外有着相似之处，但更多地则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对于这样一个积极老龄社会，仅仅停留于自发状态呢？还是需要在政策上予以引导以使其更为健康地发展从而走出中国式现代化的生活性服务业之路呢？

当然是后者！因为最朴实的道理就是，如果把养育孙辈仍然当作私人生活，而不注意发掘其社会价值和潜在的社会延展性，就会对我国的生活性服务业的底层逻辑缺乏政策性把握；从社会投入与产出比来着眼，对于这样一个高度自觉的群体，只需少量的政策性倡导和扶持，就可能得到无穷大的回报。

其实，养育孙辈，是一个具有多种知识的专业，也需要不断地学习。从现实需求看，隔代亲，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溺爱，这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另一方面，在养育孙辈的过程中如何处理好与儿女辈的关系，也不容易。对这些心甘情愿奉献的老年人如何呵护，儿女辈未必专业。这就需要建立起各具特色的家庭教育培训体系，鼓励回归家庭的爷爷奶奶们之间加强交流，互相学习。而接受养育孙辈服务的年轻父母们，恐怕也要学习一些新的知识，以处理好家庭关系。

在公共设施与服务体系建设方面，需要在社区之中鼓励建立多样化的养孙辈交流组织和活动场地，还要鼓励慈善力量和社会组织的参与。

而在公共政策方面，更需要研究探索并实施积极老龄社会的建设方略。因为，百岁人生，已经是现实存在。从60岁退休到达百岁，还有着几十年的岁月，可能超出许多人的正式就业时间。中国的绝大多数老年人，已经自觉地通过承担家庭责任而服务于社会，客观上需要更多的社会建设规划来支持这样一个庞大而特别的社会服务大军。

专家

■ 王振耀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理事长

来源：中国公益研究院  研究成果专栏